婦女新知實習心得 ─ 我所理解的台灣婦運 陸生 熊同學
婦女新知實習心得 ─ 我所理解的台灣婦運 陸生 熊同學
這是我們所同學們貼在學生研究室外牆上的貼紙，上面貼著一句所上陳宜倩老師的「名言」：「用最大的善意去理解」。在台灣、在性別所這一年多，很多人和事對我有影響。學習去理解，是影響我的重要的事之一。
來台之前，聽過不少中國的朋友描述台灣的性別運動：呆板套路、中產精英。呆板套路是說倡議手法單一，主要是走體制內立法程序。中產精英是說，一群知識菁英在玩法律的遊戲，法律寫的好，但是法律不落地，跟人民日常生活距離遠。
所以我是抱著一個問題來台的，台灣婦運是這樣的嗎，如果是為什麼是，如果不是又是怎樣的。我知道這是一個大問題，要回答這個問題可能能寫一部磚頭厚的書。在新知的實習給了我理解台灣婦運的一個窗口。
我先大概介紹一下我實習的背景。
我實習時間是從今年6月中旬到8月中旬，學期的末尾到暑假期間。實習生除了我，還有另外六個來自台灣不同學校的大學生，新知依照我們各自的興趣安排我們跟進新知不同的議題（包括婚姻家庭、勞動權益、政治監督、身體自主及教育文化，詳見婦女新知網站）。今年新知給暑期實習生安排了培訓，我們除了要幫忙各自跟進的議題，還會去參訪台灣人權類機構，參加與新知議題相關的課程。
在我實習期間，時值新知推動「長照安排假」立法的前期，相關活動比較多，我就幸運在實習期間參與到不少。我的報告也主要是以對新知推長照安排假的觀察和參與為主。
我先介紹一下長照安排假，長照安排假是希望修改性別工作平等法，以使勞工在親人、同居者等共同生活之人有長期照顧需要時，能夠有時間去做相關安排，前30天的連續休假有六成投保薪資，除此之外有150天的彈性休假時間。
我的心得主要有兩點。第一個是新知在台灣民主政體下的倡議手法，第二個是我觀察到的新知面臨的問題和挑戰。
人民與政治的距離——民主政體下的政治參與
我先講一個小故事，我一個中國朋友，在加拿大唸人類學博士，來台去參加了一個在凱道的集會，回來超級興奮地跟我說「剛才蔡英文就在我前面兩步遠的地方！」我特別能理解他的興奮，因為在中國，別說見到國家領導人本尊，就連縣市長的影子都見不到。我們的領導都是電視中的影像，不是現實中的人。後來我就寫了一篇實習日誌交給老師，我說感覺在台灣，人民跟政治的距離特別近。這個「距離」，既是剛才說的物理空間上具像的也是抽象的。抽象上的距離近是指，我感覺在台灣人民對政治有比較大的影響力，當然是相對於中國，這點讓我很羨慕。
長照安排假推動過程中，新知開了幾次會，一次是三個主要發起機構（婦女新知、中華民國家庭照顧者關懷總會、台北市產業總工會）開會做未來半年的倡議計畫，一次是新知的一位有豐富國會遊說經驗的工作人員曾xx給我們分享民間團體如何做國會遊說，第三次是邀請眾多關心這個議題的社會團體來開會，發起團體向其他團體介紹議題，政策設計的構想，倡議進展，以及集思廣益商討接下來的倡議策略。
我對民主政體下公民團體的政治參與過程，以及立法程序很感興趣，可能民主的遊戲對於生活在天朝的年輕人太過新鮮。立法委員的任期，會期，法律案預算案，什麼事黨團協商，什麼是詢答。講者講了兩個小故事我印象很深，一個說是立委趕高鐵，區域立委，規定上來說，週一、三、四要在委員會審法案，但是又有赴選民家紅白喜喪事的壓力，就拜託召集委員說能不能快點審案子，好讓我趕中午的高鐵回選區。還有一個是講推同婚法案的時候遊說立委，講者是想說國民黨立委不見得都反同。她舉立委xxx的例子，2016年的時候，她們去遊說xxx，出來接待的xxx辦公室的助理是個鐵T, 講者說她後來google，立委xxx服務處主任也是個鐵T。這些小故事讓我覺得，原來政客也是人，不像在中國，政治領導就是像神仙一樣永遠不會犯錯。
第三次民間團體擴大會議，本來是想集思廣益接下來的倡議策略，結果會開完，我聽著問題比開會之前還多。大家對這個假怎樣設計好，是擴充之前的家庭照顧假還是另設計新的假，假期薪資補貼的錢哪裏出，對於彈性勞動勞工這個假的適用性，原住民遇到的特殊問題，等等等等都沒有共識。民主下要達成共識真是不容易。
婦女新知想變少女新知——新知面臨的一些困難和挑戰
在一次實習生暑期課程上，講者問在座的大學實習生，台灣年輕世代現在對什麼議題感興趣，一個同學說，好難講對什麼感興趣，但知道對什麼不感興趣，比如長照安排假。
台灣婦運進行了二三十年，議題如何深入，如何與民眾，特別是新時代對話是個問題。在實習過程中，我也很明顯感覺到，新知在努力地想用年輕世代喜歡的方式與它們溝通。有一次我們幾個實習生想上街為長照安排假立法拉連署，我們連口號都想好了，「聯署長照安排假，支持照顧不離職」，我們很得意這個口號覺得很不錯，做了大大的板子準備上街。去跟督導商量，被潑了一頭冷水，督導說，這個議題可見度還很低，上街的作用有限，如果能用有趣又簡單的方式做成能在網路傳播的什麼，投入產出比會更好。實習生的工作中很重要的一塊就是如何將議題以年輕人喜歡的方式呈現出來。這個工作是蠻困難的事情。
我在實習過程中看到新知在此方面的努力，準備辦大學生暑期夏令營，針對年輕人大學生社群增設了面對社群的組織部的職位。新任秘書長於萱有幾年工運經驗，跟工運團體有了更多聯繫互動，包括長照安排假最早也是家總在推，新知後加入的。是不是也想跳脫中產階級婦運的框架？這是我的疑問啦。
至於對新知走中產階級婦運路線這個批評，並不是新鮮事，新知剛成立的時候就有批評聲。創新知的前輩們也想了這個問題，並決定新知就是要走法律改革這條路，即使被批評中產階級婦運也不要緊。李元貞在她的回憶錄中就說「去做雛妓的救援或者女工福利的抗爭雖然很有意義……但無法動搖父權體制性別思想的核心，這也只有中產階級婦女才能做到之事」。首先我不太明白李元貞說的「父權體制性別思想的核心」是指什麼。另外，我不確定，我觀察到的新知內部的一些改變，是不是在新的環境下重新思考這些問題。
以上是我在新知實習中學到的，也是對台灣婦運的一點理解。我知道只有理解是不夠的，但是至少是開始。